深圳老人的冷暖生活之115——家有贵客
看着两位老人上车走了,我竟忘了拍照。不容易啊,两位70多岁的老人,乘绿皮火车,从武汉来深圳看望他们的大哥,也就是我的父亲。两位老人与我父亲是堂兄妹,他们的爷爷是亲兄弟。
父亲小时候,曾在他的婶婶家暂住过一些日子。那时年幼的父亲一个人在外求学,婶婶给了他一些物质方面的帮助。为此,父亲一直念念不忘。父亲的婶婶今年96岁,头脑清楚,生活自理。她叮嘱女儿,也就是父亲的堂妹,我的大姑,“得空一定要去深圳看你大哥。”于是,大姑在大姑父的陪伴下来到深圳。
大姑和大姑父是辽宁锦州人,因为儿子在武汉工作,他们就成了候鸟,冬天一来,天一冷,就到武汉避寒,家里照顾母亲的任务就落在了弟弟妹妹的身上。他们不仅要照顾96岁的母亲,还要照顾一个又聋又哑又瞎的弟弟。
我父亲的婶婶,大姑的妈妈,丈夫早逝,自己带大7个孩子。能活到96岁,估计也是放不下既不能说话也什么都看不到的儿子。娘俩住在2居室的小房子里,婶婶的其他5个子女分成3班,每天轮流过去看护。
大姑年纪最大,下面有3个妹妹一个弟弟,另外一个弟弟退休才两年就因病去世。大姑说她这几年都没睡过中午觉,因为吃完午饭,就要去妈妈家里,替换上午值班的妹妹,一直到傍晚,等另外一个妹妹来接班。
大姑今年72岁,照顾96岁的妈妈,就等于高龄老人照顾更高龄的老人。何况还有那样一个弟弟,这其中的艰辛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。
幸好他们姐妹多,可以轮班。等到自己老了怎么办?大姑只有一个孩子,40多岁了,还没有对象。虽然有一份稳定的工作,很高的收入,在武汉也有一套大房子,但是,缘分这东西就是迟迟不来。大姑夫说,“每次寻思儿子一个人无着无落的,你大姑就哭啊。”她哭有什么用呢?哭就能把儿媳妇哭来吗?大姑父说,“理是这嘛个理,可她就是想不开呀。”
大姑父佝偻着腰,用力地咳了几声。他有肺气肿,烟瘾特别大,夜里小便回到房间还要抽上一支,白天更是烟不离手。他说,之前喝酒特别凶,后来说戒也就戒了。但是,这烟却无论如何也戒不断。“其实,酒每天少喝点,对身体是有好处的,倒是这烟,应该戒掉。”我们都这样对他说,他脸上有点挂不住,臊眉耷眼地摇头不说话。他的脸颜色很黑,不知是不是跟长期抽烟有关。
大姑和大姑父前后在家里待了5天。大姑父会做饭,厨艺不错,听说“大哥”喜欢吃饺子,执意要“多包点饺子,放冰箱冻起来,啥时想吃啥时吃。”他佝偻着腰,又是买肉买菜,又是和面剁馅,忙得有条不紊。听说“大哥”喜欢吃酸菜,又买来五花肉做酸菜,不比东北菜馆里的杀猪菜差,只是没粉条而已。
杀猪菜一直是老爸儿时的记忆,“只有过年,家家户户才吃得上杀猪菜。”老爸总是这么说,所以,时不时就要去东北菜馆吃上一顿,有时也会打包回来。尽管味蕾已不是儿时的味蕾,但舌尖上的快乐依旧。
大姑父尽管有肺气肿,经常吼喽气喘的,但会唱京剧,《沙家浜》《智取威虎山》《红灯记》等八个样板戏的唱段,张嘴就来,说唱就唱,而且字正腔圆,韵味十足。“你说你想听哪段吧?”他对大哥说,让大哥点唱。
大姑父就属于那种城市中的藏龙卧虎,大街小巷里的能人,民间的高手。没有他不能做的事,没有他不会做的活。他来家里的第二天,就动手修好了松松垮垮的马桶垫。
关键是,他对老婆好,不但家里买菜做饭的大小活都干了,还用好言好语好笑容哄着老婆,逗老婆开心。大姑心满意足地说,“不管咋地,咱到他家没受过什么委屈。我俩没怎么生过气,他一生气,我就走开了,跟他有什么好吵的?他喜欢拔尖就让他拔呗。”大姑白白胖胖的,看着就有福气。就是右腿膝盖不能打弯,走路费劲,不能多走。
都是70多岁的人了,还记挂着远方的大哥,坐着绿皮火车不辞辛苦来探望,也只有亲情才能做到吧?
家里突然安静下来,还真有点空唠唠的。
今日夕阳